廣東省和平縣教育局 謝國平
在幾年來的報紙雜志上，經常可以看到一種很有趣的語言現象，它就是：不少作者在文章的標題或正文中，使用一種獨特新奇的表達方式，來說明作者的觀點。例如：
（1）新品+優質+速度=市場
（1993年9月29日《南方日報》第五版）
這篇文章介紹江西省宜黃縣新豐鄉農民朱新華成功繁育“紅、黃、綠、紫、黑”五彩特優色米，被譽為“種子大王”的事跡。他雖然身居山溝，卻以鍥而不舍的精神，年年“搶”到一大批農作物新品種，然后繁育推廣，以追風趕月的速度，搶先占領國內外市場的制高點，獲得良好的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文章的標題列出一道加法算式，概括、準確、鮮明地反映了朱新華成功占領市場的三個主要因素：品種新穎（人舊我新）、質量優良（人差我優）、速度快捷（人慢我快）。
（2）“八五”期間擴建的韶冶二系統，“演算”出一道治污不等式--
1+1＜1
（1996年8月22日《南方日報》，楊偉民等）
作者在文章開頭寫道：“‘1+1＜1’這道在初等數學上一看就不能成立的不等式，經過韶關冶煉廠十幾年艱苦細致的‘演算’，終于在該廠控制污染的過程中得到了充分的證明。”原來，1992年，韶冶經國家計委批準，在廠區北面新建第二生產系統，擴建規模為年產鉛鋅8.5萬噸。這意味著污染物也將成倍增加。國家環保局在項目環保方面的審批時提出：增產不增污，即污染物排放量不能搞1+1=2，更不能大于2。為了實現這個環保目標，韶冶大膽采用了循環用水方案，從而大大降低了廢水排放量，最終達到1+1＜1的要求。文章正題的這種表達方式，適應了讀者的好奇心理，吸引了讀者的注意力，并能引人思考。
類似于例（1）、例（2）這樣別具一格的語言表達式，可以稱之為“列式”修辭格。因為：
第一，它具有特定的結構
成偉鈞主編的《修辭通鑒》認為：“特定結構指結構上具有程式化的特點，形成一定格式，憑借這種格式，可以生成無數新的言語片斷。”
在運用列式辭格時，作者完全可以根據文章內容的需要，巧妙而又恰當地選用各種不同的數字、數學符號和詞語，調配、組合成加法式、減法式、乘法式、除法式及混合式。可供使用的數學符號雖然不多，但數字和詞語則是無限多的，因此，三者的不同組合就必然能夠生成無數多的言語片斷。例如：
（3）“透明”+“封閉”=公正
（1993年8月31日《文匯報》，江婉貞）
1993年，上海首批股票認購證順利發行。整個發行過程達到“秩序不亂，群眾不鬧，人員不傷，交通不堵”的要求。作者認為，股票認購證發行圓滿成功的原因，在于體現了一個公式，即“透明”+“封閉”=公正。作者解釋說，“透明”是讓所有市場參與者都可以知道認購股數，中簽份數，各上市公司的報告，發行認購證的政策與紀律，購買股票的機會與風險；“封閉”是指不讓任何人憑借股票認購證發行機構的內部消息來發橫財。由于做到“透明”與 “封閉”并重，讓所有市場參與者處于平等競爭的地位，所以實現了現代市場經濟所要求的“公正”目標。
（4）莫非“3－1＞3”
（1995年第10期《廣東第二課堂》，劉宜春）
這篇文章講一個小學生靈活運用課堂上學到的知識解決生活中遇到的難題。養豬專業戶李嬸從深圳買回200千克飼料。因為李嬸家有三張一樣大的席子，一張席子圍成的席囤只能存放50千克飼料，三張可存放150千克，所以李嬸希望再弄一張席子。一個小學生說：把兩張席子拼接起來，圍成一個大的席囤，就能把200千克飼料全部存放在里面。因此，兩張席子拼用比三張席子單用盛放的飼料要多，亦即3－1＞3，這個匪夷所思的不等式，令人信服地說明了一個道理：只要開動腦筋，善于運用學過的知識，就能創造性地解決問題。
（5）2－1=4（條人命）
（1997年12月24日《羊城晚報》）
這是一則簡訊的標題。講的是：廣州東圃高速公路施工橋面坍塌，導致四人死亡的重大責任事故。事故原因是，施工者違反施工方案，將規定的兩次混凝土澆注改為一次澆注成型，造成支撐混凝土的支架部分材料超載斷裂，致使整個支架失穩，橋面坍塌。這個在數學上并不能成立的減法式子，詮釋了一個深刻的血的教訓。
第二，它具有特定的方法
《修辭通鑒》認為：特定方法指方法上具有突破性特點，在形式上或語言上打破語言材料的常規或常例，“造成超脫尋常文字、尋常方法以至尋常邏輯的新形式”。列式辭格總是超出人們的慣常思維，常常出人意料。例如：
（8）“10－1=0”的感召力
（中共廣東省紀委《黨風》1994年第七期間，舟水湖）
據報道，武漢汽輪發電機廠廠長、黨委書記于志安很有管理才華，他使一個瀕臨倒閉的企業起死回生，并使該廠被評為“全國最佳經濟效益企業”。面對企業的經濟騰飛，他廉潔自律，不謀私利，受到全廠職工的敬仰。他認為，一個領導者，如果把手中全力的十分之一用于謀取私利，那么其他的權力就會喪失其感召力，也就是說，10－1=0。
“10－1=0”這個算術式子，當然是超脫尋常邏輯的；一個算術式子與兩個詞語--“的”和“感召力”--構成偏正短語，無疑也是在形式上打破了語言材料組合的常規。但是，它卻形象地道出了新時代共產黨員的權力觀。
（9）快樂=財富÷欲望
（2001年第二期《讀者》）
作者認為，從經濟觀點來看，個人的快樂取決于財富的多寡與欲望的強弱。當財富增加大過欲望的增加時，快樂就增加；當財富增加慢于欲望的增加時，痛苦就增加。在這個除法式子中，“快樂”即商的大小，與財富的多少成正比，與欲望的大小成反比。所以，人們追求快樂，應在增加財富的同時，特別不要讓欲望膨脹，尤其不能有非分之想、非法之望。
第三，它具有特定的功能
《修辭通鑒》認為：特定功能指功能上具有獨特的表現力，即“魅力”。列式辭格的魅力，不靠語言的精確和縝密，也不靠語言的華麗和動人；列式的魅力，來源于語言的簡潔和含蓄，取決于語言的奇特和幽默。
（10）痛苦+思考=明智
（1987年第二期《中國青年》，林杰）
文章講述作者在經歷了兩次高考落榜的厄運之后，看到“希望在瞬間跌成無數碎片”的痛苦現實，開始了痛苦的思考，終于重新調整好人生的坐標，走出屢戰屢敗、心灰意冷的陰影，踏上了屬于自己的路。后來他被招工進城，接著考入電大，不久成為本單位“新長征突擊手”。“痛苦+思考=明智”就是他在生活中悟出的人生哲理。
文章的標題是含蓄的。不看正文我們無法知道作者有何痛苦，也不清楚作者怎樣思考，更不理解為什么痛苦加上思考就是明智。
（11）12小時睡眠+10小時玩耍+2小時學習=健康聰明的孩子
多給孩子點娛樂和休息
（1993年《世界博覽》）
文章分析了許多望子成龍、盼女成鳳的家長的家庭教育方法的嚴重弊端，指出要給孩子提供充分的娛樂和休息的時間，不要過分擠占娛樂和休息的時間逼迫孩子學習。列式辭格標題，言簡意賅地宣示了作者的觀點。
（12）小學×16=本科
（1996年1月7日《文匯報》，張登貴）
這個標題是異乎尋常的。不讀正文你無論如何猜不透它的含義。又因為它奇特無比，像一塊磁鐵牢牢地吸引住你的目光，誘惑你非看不可。原來這篇雜文議論的是：某地出臺了一項土政策，兩個大專文憑可頂本科，在提干評職稱時享受本科畢業生待遇。作者根據這個土政策，推論出如下公式：16個小學文憑=8個初中文憑=4個高中文憑=2個大專文憑=1個本科文憑=0.5個碩士文憑=0.25個博士文憑。最后作者認為：這個奇怪的政策，會破壞教育秩序，引導青年投機取巧、弄虛作假，所以萬萬行不得。
（13）A=X+Y+Z
（王序良：《議論文寫法指導》，教育科學出版社）
據說，一個愛說廢話而不太用功的青年，整天纏住愛因斯坦，要他說出成功的“秘訣”來。愛因斯坦便寫了這個公式，并解釋說“A代表成功，X代表艱苦的勞動，Y代表正確的方法”。“Z代表什么呢？”青年人迫不及待地問。“代表少說廢話。” 愛因斯坦說。這個列式及他的解釋是富有幽默情調的。它既讓人受到啟發和教育，又讓人感到風趣和機智。
第四，它符合一定類聚系統的要求。
《修辭通鑒》認為：符合一定類聚系統的要求指這種言語模式自身形成嚴密有序的科學系列。
列式的基本類型有如下幾種：
一、數字式列式
這是以數字和數學符號為主體的列式。它的特點是不能用算術或數學知識來理解，只能用邏輯學、哲學、社會學和系統論等知識來理解，只能用超常思維去思考。上述例（2）、例（7）、例（9）屬于這一式。再如：
（14）“1+1+1”＞3
--訪首都師范大學黨委書記于洗教授
（1995年4月13日《中國教育報》，楊彬）
這篇訪問記敘述的是，北京市委、市政府1992年作出決定，經國家教委批準，北京師范學院與北京師院分院、北京聯合大學外國語師范學院三個學校合并，組建首都師范大學。幾年來，由于進行機構改革、實施了科學管理，結果就產生了“1+1+1”大于3的效益，亦即整體大于部分之和的系統效應。學校的教學水平提高了，學生的綜合素質增強了，首都師范大學的良好形象樹立起來了。
二、詞語式列式
這是詞語和數學符號相結合為主體的列式。它的特點是概括性強、突出關鍵性詞語的作用，有利于讀者理解、記憶文章內容要點和中心。上述例（1）、例（3）、例（4）等屬于此式。再如：
（15）成功=陽春白雪+下里巴人
--北京宮廷大酒店的啟示
（1995年11月6日《光明日報》）
這篇報道總結介紹了北京市特級餐館--北京昌平宮廷大酒店的成功經驗。他們制作的風格獨特的菜肴，既有一品豆腐、青蛙鮑魚、琵琶大蝦等高檔名貴菜；又有“三兩元吃飽，十幾元吃好”，讓那些工薪階層和低消費的旅游者也能享受的大眾飯菜。該酒店的經營之道就在于滿足各個層次的飲食者的需要，達到雅俗共賞，貴廉相容，貧富可樂的境界。再舉幾例：
（16）企業的活力=原材料×設備×人力資源
--麥當勞的經營理念
（17）企業活力=智力×（人數×能力×態度）
--東芝的經營理念
（以上兩例均見2001年5月21日《羊城晚報》）
（18）成功=f（遺傳素質個人努力社會文化背景所受教育機會）
（張世高《人才學淺說》，科普出版社廣州分社）
三、混合式列式
這一類型是由數字、數學符號和詞語混合生成的。它的特點是難于從表達式的表面直接獲得明晰的信息，要在閱讀全文之后，才能把握該列式的真正含義。上述例（6）、例（12）等屬于此式。再如：
（19）質量：產量=9：1
（1995年1月1日《光明日報》，符福淵）
這篇文章是介紹韓國三星集團總裁李健熙的商旅生涯的。李呼吁三星人要改變重產量輕質量的傳統觀念，代之以質量至上的意識。他認為質量和產量的重要性之比應該是9：1。他堅持與其生產大批質量低劣的產品削價銷售，不如壓縮產量而提高質量的生產觀。在李的領導下，三星迅速發展，資產總值增漲250%，達到506億美圓。
四、字母式列式
這種列式是用字母及數學符號來表示的。它的特點是完全不能離開文字說明。如例（13）：A=X+Y+Z。A代表成功，X代表艱苦努力，Y代表正確方法，Z代表少說廢話。這種列式比較少見。
第五，它在語言實踐中逐步約定俗成
列式作為一種新的修辭格式，已經廣泛地出現在報紙、雜志、書籍當中，為許許多多的讀者和作者喜看樂用。像《人民日報》、《中國青年》這些在全國擁有數百上千萬讀者的大報大刊都能接受、理解、承認這種語言現象，因此可以說列式辭格已初步具有約定俗成的特點。
綜上所述，我們是否可以這樣來界定列式辭格：列式就是利用某些數字、數學符號和詞語、標點符號的有機結合，來提出某個問題、說明某個觀點的一種修辭格式。列式的修辭作用表現在：一是能夠增強語言的吸引力，二是能夠增強觀點的鮮明性，三是啟發人去思考。列式存在的心理基礎則是人們的生生不息的好奇心。 作者郵箱： xieguopingaaa@21c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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