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情感美文
奶奶走慢點。她抬頭看了看天空，欲停下的腳步，再次向前邁去。我只好緊跟著她。在黑紫的云層，我們穿過竹林，走過崎嶇的小路……就這樣走著。
隨著熱咖啡的入喉，這一幕畫面更加溫馨。拿起剛放下的手機，給最近聯(lián)系人的第一位回復(fù)了一條短信(嗯，我明天回來)。叫秘書幫我訂了下午的機票，并對公司的一些事情做了安排。
登機入座后，讓乘務(wù)員給了我一杯熱咖啡，想再次回憶那一幕讓我多年來不曾感到暖暖的畫面。但是，接下來卻是落淚的一幕幕。
多年前，父親的工作正處于發(fā)展期，父母為了工作，甚至住在了辦公室。而我則在外婆家，后來我大姨的幾個孩子也被送過來了，父母考慮到我可能得不到好的照顧，他們便決定把我送往奶奶家。那是春節(jié)時，父母說今年我們?nèi)ツ棠碳疫^年(以往就是在外婆家過年，當(dāng)然這之前，在我的記憶里對她的記憶是空白的)。我問他們?yōu)槭裁唇衲瓴蝗ネ馄偶遥昂⒆樱覀円涯闼偷侥隳棠碳遥阋院罂赡芎荛L一段時間就會在哪里了，等父母工作穩(wěn)定后就會接你回來的”，他們低沉的聲音說道，可能是怕我傷心吧!然后，母親用愧疚的眼神看著我，就像犯了錯的小孩，乞求我的原諒。隨后父親用堅定的語氣“我們是為了這個家庭，為了你”
父親這句話是在提醒我，我得馬上回答好的，否則我母親可能會改變這個決定。我躲開我母親的眼神，然后說：嗯。我怕我看見她的眼睛我會止不住我的感情，落下我的淚。為了讓自己不被這種拋棄的感情淹沒，我努力控制自己，并問他們奶奶那里有什么好玩的，是不是有我這般年齡的孩子……但是母親的眼淚，切底撕碎了我的防線，隨后而來的是淚如大雨一樣傾盆而下。我知道我父親做的決定是不會輕易而改的，即便我再不情愿，但是我的心告訴我，你應(yīng)該堅強，而眼淚卻并沒有停。可能這就是為什么大人們總說，孩子的表情從來不會說謊，難過就是難過，痛苦就是痛苦!
我們下車后，奶奶已經(jīng)在外面等我們，因為是春節(jié)，火車站里面塞滿了人。與其說我們是走出車站，倒不如說這些我們像工廠的一條長長的傳送帶，一排接著一排地向前。視線突然變得明亮，我們出站了。這也是我記憶中第一次見她。她向我們走來，如風(fēng)中搖曳的枯枝，隨著距離的拉近，她的輪廓漸清晰。像凜冬沒有生氣還夾著零星白雪的野草似的頭發(fā)，深秋梧桐落葉老黃的膚色，初春雜草肆意生長的眉毛，盛夏烈日烘烤下應(yīng)缺水而干裂的土地似的肌膚。我呆滯地望著她的時候，母親輕輕用手摸了摸我頭，然后把臉湊過來，輕聲地說到，小業(yè)叫奶奶。我慌張地叫了聲“奶奶”， 哎，孫子長得真乖，緊接著她把手在我的臉上溫柔地揉了揉。“疼”~我輕輕吱了聲，她慌了神地把手收了回去，然后我母親用嚴(yán)厲語氣對我說：沒事，不要亂叫。明明就是她弄疼了我，倒像是我犯了錯一樣，我心里暗自抱怨。這個時候她對我媽媽說，是我弄疼了小孩，然后伸手想接過我母親的行李，母親本想拒絕，但她以方便母親帶著我為由還是從我母親那里接過了我母親的行李。回去的路上，她的話就沒有停過，問父親各方面的情況，父親也樂此不倦地回答著。
新年之后，父母便回廣東了。我留在了奶奶這邊，在這里一切就得重新開始，新的同學(xué)，新的校園，一切就是新鮮的。由于我的熱情活潑，不久便有了小伙伴，在學(xué)習(xí)上也很快名列前茅，受到了大家的喜歡。我也開始喜歡上這里，對奶奶的態(tài)度也由原來的抵觸逐漸轉(zhuǎn)變?yōu)橐蕾嚒?/p>
雷聲轟鳴，閃電時不時點亮整個天空，天空更是陰沉得可怕。老師再也無法鎮(zhèn)靜，停下手中揮舞的'粉筆，叫我們呆在教室不要吵鬧，當(dāng)他回來時，只叫我們安靜地上會自習(xí)等待放學(xué)。我根本無法集中精力在課本上，呆呆看著窗外，直到第一滴水珠打破這個沉悶的局面，隨后整個云層就咆哮了，在雨滴連續(xù)地打擊，讓教室上的青瓦如同戰(zhàn)場上的擂鼓，窗外原本井然有序的人們像潰敗了的軍隊四處逃跑。好大的暴雨啊!這么大的雨，除了幾個住在學(xué)校附近的同學(xué)，冒著會感冒的風(fēng)險走了，其余依然在教室等著家長來接我們。看著周圍的同學(xué)越來越少，我開始慌了，這么大的雨，奶奶該不會不來吧，可是，外面的雨絲毫沒有示弱的跡象。
這個時候自己才感覺自己有多么無助，多么可憐。自己比周圍孩子懂事，比他們聰明，可是為什么偏偏我成了留守兒童，奶奶也不愛自己，在心里問上天這到底是為什么?我給出的答案是是自己太懦弱，我為什么要去得到他們的愛了，竟然自己沒錯，那么就是他們的錯，我在心里發(fā)誓，自己以后一定要變得堅強，要非常成功，要讓他們后悔，想到這里自己波動的心，再次平靜下來，我決定在等半個小時如果奶奶還不來，我就自己回去。內(nèi)心的安穩(wěn)讓我能夠把注意力放在課本上，就這樣原本感覺度秒如年的時間觀變得歲月靜好。不知過了多久，老師走到我身邊，輕和地說，趕快把書包收好，你奶奶在門外等你。我抬頭看去，一個枯瘦，穿著大雨衣，面色蒼白，下身還嘀嗒嘀嗒滴出小水珠，手中拿著一把大黑傘的老人佇立在門外。無論多么冰冷的心，在這一刻融化成了一股股暖暖的泉流匯入心田。她從厚厚的大衣里取去一件小雨衣，讓我穿上，然后她半蹲著，我到了她背上，她重新穿上那件雨衣，打開雨傘，踏上了回家的路。
學(xué)校離家的路大部分就是沒有鋪修的泥巴路，在暴雨的沖刷下變得十分柔軟和光滑，以前即使是小雨這段泥濘路我也沒少吃跟斗，雨天我十分厭惡這段路，我擔(dān)心奶奶承擔(dān)著我和她兩個人的重量會不會跟我一樣，直到這段路的盡頭，我發(fā)現(xiàn)我的害怕是多余的，她不過偶爾身體顫抖，然后繼續(xù)前行，許久之后到了石子路，我在這溫暖的小被窩漸漸入睡，仿佛外面的風(fēng)吹雨打跟我不是同一空間，我只感受到了溫暖。家鄉(xiāng)的暴雨說來就來，說停就停!第二天太陽用自己的熱量向世界宣告，今天是個大晴朗天。然而，遍地的白色楊子花，和墜落的枝丫卻依然停留在昨日的序章。看到這里未免有些傷感，或許，人生就是這樣，有的人已經(jīng)開始了新的生活，而有的人還停留在曾經(jīng)!走到那段路，看見那一個個深深的凹陷，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被愛著，這些腳印前深后淺。為了我少受顛簸，她的每一步就那么沉穩(wěn)著地，當(dāng)腳掌被泥濘所掩埋然后再用腳尖抓地，這樣使她走得緩慢而沉穩(wěn)，而我卻能得到一個舒適的被窩。從此，她也走進了我的心窩!
奶奶不喜歡干涉我的生活，原因在于她接受的教育是十分貧乏的，新時代的孩子她總是認(rèn)為有著與她不一樣的生活方式。所以，她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我，即使明知道我這件事的結(jié)果是錯誤的，她也會讓我去嘗試，讓我自己得出結(jié)論。那年暑假，依舊炎熱，土地已經(jīng)被烤成面包干。即使這樣太陽給予的溫度依然沒高過孩子們的熱情!我和幾個小伙伴在我家后面的竹林野炊，選擇這里的原因：茂密的竹林下偶爾吹來陣陣涼風(fēng)，讓人心曠神怡。更重要的是，這里有非常多的可燃物。我們搭好灶臺，找來竹枝，打火機上微弱的星光遇上干枯的柴火迅速變成一個小小的山丘。
讓溪水洗滌出竹筒里面的碎屑，把鮮嫩的蠶豆和大米以適當(dāng)?shù)谋壤湃胫裢玻诠嗳肭逅詈髢H僅需要加入唯一的調(diào)料，放入少許鹽。然后把竹筒斜放在灶臺上，讓其均勻受熱至熟。我們把剛成熟的紅柚平分給每位小伙伴，當(dāng)竹筒傳來嘀咕嘀咕的聲音，大家可以開動了，筷子輕輕夾入一粒蠶豆放入嘴中，咀嚼和吞入幾乎是同時完成的，用勺子挖一口量的米飯，這時厚淳的味覺替補了剛才的清香。餐后，怎能沒有水果，成熟的紅柚爽口多汁。裹腹之后，我們到了一個小伙伴家。回來的時候，離家不遠(yuǎn)處空氣中夾著一股火灰的氣味。原本應(yīng)該呈現(xiàn)在我眼前的竹林卻是一堆又一堆的灰燼，怎么會這樣，這里已經(jīng)聚滿了人，奶奶面色沉凝看著這些灰堆，鄰居們瘋狂地指責(zé)我，我知道竹對一個農(nóng)家人多么重要，它是家中的背簍，簸箕，掃帚……不可能的，我們走的時候已經(jīng)確認(rèn)過沒有余火再走的，我哭著說道，眼淚一直往下流，奶奶的痛我能感同身受。
一陳風(fēng)吹過，原本死寂的灰堆出現(xiàn)了零星的火花，我看到這一幕景象，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這一切就是我的錯，我抬頭用哭紅的眼睛看著奶奶，她的眼角有淚光閃爍，我多希望她能罵我，這樣至少能減輕她的痛苦。都散了吧，奶奶開口道。鄰居們陸續(xù)離去，剩下我和奶奶，就這樣過了一會兒，她會過神，把我從地上拉起來，哽咽地說：小業(yè)，奶奶讀書少，但希望你記住，你以后做任何事之前，要計劃好，考慮到所有的結(jié)果。這句話我一字不差地記到了今天。我還是會經(jīng)常去這個讓我痛苦的地方，可能這就是成長，自己會在悲痛的地方停留，看著他們，讓自己再次去感受痛苦。第二年的春天，我再次來到這個地方，我看見了許多的小牛角尖，是春筍，我跑回家把奶奶拉過來，她蹲下身子摸著這些小牛角尖說：竹為了生存，老竹會把根深伸入地底，即使地上的竹被毀，來年春天這些老竹的莖節(jié)會長出春筍，再次生長成青竹，一代又一代的傳承。
父親的事業(yè)穩(wěn)定了，也是我該離開的時候。離開的前一天，奶奶沒有去務(wù)農(nóng)，而是在家為我準(zhǔn)備了一整天，她也常常嘆氣，反復(fù)叮囑我到那邊要好好學(xué)習(xí)，做好自己。次日清晨，她早早起來為我收拾好行李，為我備好早餐，一路上她欲言又止，我明白她所想，她所感，她欲言。她站在鐵柵欄處看著我進入車站，我轉(zhuǎn)身看著她，內(nèi)心百感交集。她陪伴我走過童年，給予我歡樂的時光，無私的愛。我卻僅僅只能承載著她的希望!她揮揮手示意我趕緊進站，內(nèi)心的不舍已經(jīng)占據(jù)我的身體，我跑到她面前，一句“好好照顧自己”卻成了我的告別。如來時，她依舊用那雙溝壑累累的手撫摸我臉，這次的痛卻讓我喘不過氣，她還是那句叮囑，再次的允諾終成了我的人生準(zhǔn)則!火車漸漸駛向遠(yuǎn)方，我的未來很好，但是你呢?
回到廣東后，我勤奮學(xué)習(xí)，進入名牌高校，事業(yè)有成，我一直記得你的那一句話。我一直往前走著，為自己，去逐夢!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飛機著陸的振動，讓我回憶停在了這里。下機后，母親開車接我，她說：媽，走得很安靜。我沒有說話，一直看著窗外。天空飄著蒙蒙細(xì)雨，烏云壓抑著感情沒有發(fā)泄，空氣沉悶著不說話，唯有蕭瑟的玫瑰表露這一切的死寂。家鄉(xiāng)變了，以往的泥濘路沒有了，楊子樹沒有了，她也沒有了……到家鄉(xiāng)后，父親在忙碌著招待來吊唁的親戚，和他們打了聲招呼，我便一個出去透氣了，走著走著來到了家后面的竹林，看著這一片一片的青竹，真是觸景生情，所謂的“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就是這樣吧。晚上父親和我守夜，他跟我說了奶奶的曾經(jīng)，奶奶是個堅強的人，爺爺因病早逝，她一個人扶養(yǎng)父親還要照顧祖母，她對父親的期望很大，希望父親通過努力走出去，父親很懂事，成為當(dāng)時村里的唯一的大學(xué)生，后來父親事業(yè)少有成就，想讓奶奶跟我們一起生活，而奶奶卻拒絕了，她說：她和爺爺在這里度過了她一生最快樂的時光，在這里，她覺得感到爺爺從未離開過她，無論是不是自欺欺人，她必須守護在這里。
我問道：奶奶前半生為她自己活著，那么后面的時光了，活著的意義又是什么?父親沉聲：為了我們，你現(xiàn)在可能不懂，時間會讓你明白!事喪之后，因為公司的事我先行離去，留下他們處理剩下的事，回去的當(dāng)天我再次去拜訪了那片竹林，這些青竹在風(fēng)的吹拂下，發(fā)出清脆的聲音，對他們來說歲月靜好，只是根愈發(fā)堅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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