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聽橘紅聲聲征文
一場雪闖進我客居的城市。晶瑩的花朵開滿天空時，紅泥小火爐燃的正酣。紅紅的火苗貼著爐膛。“嗞嗞”的水響彈奏著夜曲。泡一壺橘紅茶，圍坐爐旁。壺里的茶香彌漫，夜色溫潤如水。房間里透出的亮光，被水洗的溫馨而柔暖。就這樣，靜靜地坐著，一句話也不說，讓思緒在落雪的清香里飄揚，讓時光在記憶里沉淀。一樹橘紅花的馨香入夢，我又回到了那魂牽夢縈的故鄉。
我的老家是化州一個普通的小山村。兒時，總喜歡沿著阡陌小路，和小伙伴走上山嶺，在那一片綠色的橘紅樹林里貪玩嬉戲。或排兵布陣，攻城掠地，喊殺聲響徹在密密的樹林。或光著腳板，爬上一顆橘紅樹，捅鳥窩掏鳥蛋，搖落歡愉一地。那滿山遍野的綠色，映在一眸碧水里，亮而生鮮。或選個悠然的午后，幾個人捧著一本小人書，如醉如癡地沉浸在樹林外面的世界。陽光散落在樹葉上，幾聲鳥鳴，幾聲蟲歡，一個下午的時光隨藍天白云悄悄地溜走。那滿山遍野的綠色，打開心間好奇的門扉，把殷殷的希望放飛，放飛到童年的手臂夠不著的地方。那時候，是不喜歡橘紅果的，帶著毛茸茸的刺，感覺丑丑的，吃起來也是澀澀的、苦苦的，完全沒有解饞的快感。但還是喜歡摘一些回去，交給父親。父親便剝下外層的橘紅，曬在窗臺上，等風干后泡茶喝。看著父親閑暇時，抽著旱煙，喝著自制的橘紅茶，陶醉神迷，我也一樣地享受。也曾躺在父親的懷抱，在聽父親講“羅仙翁植橘”和“紅何仙姑引橘紅”故事的間隙，好奇地綴飲幾口橘紅茶水。總是不能喜歡那種苦澀的味道，便鼓起腮幫，噴射成一道小溪流，濺濕了父親的褲腳，父親瞇眼細笑。兒時享受父愛的溫暖，至于那自制的橘紅茶，是沒有多大好感的。而讓我至今迷戀的，是那三月新雨后的橘紅林。我鉆進那漫天白色的花簇里，像蜜蜂一樣，飛來飛去，用鼻翼盡情采擷那醉人的芬芳和馨香。
靜立在一顆橘紅樹前，看那白白胖胖拇指頭大小的花苞，睡嬰般甜美地臥在枝頭。枝頭，墨綠的樹葉撐起小傘，陰蔽驕陽，用心地呵護著。花苞，笨笨、憨憨地睡著，素白的表情，氤氳著暖暖的甜蜜。一場新雨后，不知是哪一朵，向上探出細白頂著鵝黃的花蕊，最先舒展開輕盈的花瓣,輕輕地綻放。緊接著，一朵又一朵，似破繭而出的蝶，羽翼輕展、觸角翕動,翩翩而來；又像一襲白衣的女子，優雅唯美地站在枝頭，淺淺地笑……仿佛一夜之間，潔白的花瓣就開滿了枝頭,樹弓起了肩背。靜靜地聽，聽花開的聲音，那“留連戲蝶時時舞，自在嬌鶯恰恰啼”的詩意也便悠然而出。三月的橘紅林啊，是生命的怒放，是詩意的燃燒。
一樹一樹白色的花瓣，靜靜地鋪陳、恣意地渲染著，在山頭，在林間，在空中。白筆素描，藍天綠葉鋪墊，用丹青水墨的手法，展露著橘紅花的天生麗質，恬靜雅致的風韻，逗引得蜂吟蝶鬧。可那些花兒，仍是含蓄地攏著濕涼如膏脂的象牙色花瓣，恰恰好地開出了嬌羞的媚態。若是風也伴著，瓊枝輕輕搖擺，婀娜而多姿。如貴妃醉酒，如天女散花，又似三月飛雪，柔柔地訴說著輕盈的心事。我躲在樹下，像個偷聽者。靜靜地聽，聽風拂嬌花的天籟，醉在那溫婉通透的懷抱。三月的橘紅林啊，是潔凈素雅世界，有著溫婉透徹的情懷。
橘紅花開得精致而典雅，開得唯美而剔透，開到熱烈處，馨香便由內而外悠悠輕揚，使人恍惚而生“浮影輕掠人前過，紅袖添香嬌娘來”的漫妙。漫步于橘紅花簇，有暗香浮動，落在你的發梢，粘在你的唇上，融入你的指尖，沁入你的心脾，那是怎樣一種通體舒暢。拈一朵花輕嗅，絲絲涼涼，那一塵不染的`純凈，瞬間讓心靈回歸本真。馥郁濃香的橘紅花，入眼，也入心。靜靜地聽，聽夢綻放成圣潔的花把塵世覆蓋，就像用橘紅花香覆蓋花枝和春天。三月的橘紅林啊，是花香的海洋，也是滌蕩靈魂的浴場。
三月的時光，淙淙而逝。我躲藏在一片橘紅林的背后，經營著自己的塵世生活。離開久了，思念的酒發酵的越發濃烈。我風塵仆仆地趕往村莊。驅車兒時的山路，滿目蒼翠，山山嶺嶺皆是橘紅樹。路過小鎮，店鋪林立，化橘紅產品店引人注目。撲入家門，舊貌新顏。父親仍用橘紅茶為我洗塵，不再是自制的粗茶，是從商店買來的。我已經習慣并喜歡上喝家鄉的橘紅茶，茶色細膩圓潤，茶香清淡淳樸。喝著橘紅茶，聽父親說著村莊的變化。近年來，政府引導扶持農民大規模種植化橘紅，家家收入多了，光景都好過了。我作為化州人感到由衷欣慰！一枚小小的化橘紅，因其神奇的藥用功效，被認可和喜愛，登上了大雅之堂，載入史冊。化州橘紅已經有1500年的歷史了，在中藥里屬南藥的藥材之一。化州橘紅為蕓香科植物，其干果密布金色茸毛，氣味芳香。早在明清時期就被列為宮廷貢品，是廣東十大地道藥材之一。李時珍《本草綱目》記載了其止咳化痰的神奇功效。化州橘紅是藥食同源的中藥，平時當茶飲，可克煙克酒，減肥降壓，提高睡眠質量。用橘紅煮水洗頭，生發效果十分明顯。2007年，“化橘紅”就已成為被相關部門批準的地理標志保護產品。是啊，故鄉的化橘紅不僅造福家鄉，更為世人帶去健康，它是傳遞愛的天使！
有花有樹的山村是幸運的，有橘紅的地方是幸福的！與一朵花凝眸，那一顰一笑的褶皺間，折射出一個山村的智慧與風度；與一棵樹對視，那一汪碧綠的幽深里，貯藏著一個山村生命永恒的密碼。故鄉化州的眼眸里蕩漾著幸福滿滿的波光，隨風而來，叩響我心門上生蘚的銅環。我被橘鄉情懷包融，被家的溫馨牽掛，又仿佛聽見有人輕呼著我的乳名。
窗外，落雪紛紛。遠山氤氳在素白的夢中，河流敞開綿長的衣衫，寫意的純白橫亙在天地之間。這是一場恪守生命素色與信約的美麗邂逅。故鄉落雪了嗎？就讓我用落雪代替橘紅花，把故鄉覆蓋，聽那橘紅聲聲。于是，我把思念掛成窗外的風景，在橘紅茶的醇香里，去品味這橘紅聲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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