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愛嘮叨的媽散文
“喂，是我，媽，吃過飯了嗎，家里冷了嗎？”
“哦，剛吃過，你呢，怎么沒出去走走。”每個周末晚飯后打個電話回家，已成了我們家約定俗成了的習慣，風雨無改，雷打不動。
簡單的幾句寒喧后，老媽便會更深一步地和我聊起家里的一些情形：天氣轉涼了，對門阿姨已經穿起了羽絨衣；大舅家的大表哥家蓋了新房子，年底就要娶媳婦了；小舅現在也辭職回家來帶孫子了，中午還來我們家吃的飯呢；你爸的白內障開完后，看東西清楚多了，以前看報紙都是模糊的，現在眼鏡都不用帶了；哦，對了，我和你爸每天很早就起床去招待所聽課了，有養生專家每天都來給我們這些老年人講課，是講關于老年人如何養生的知識的，才不錯呢……從天氣到街市，從親戚到鄰居，從周一到周六的事情，她都能向我詳盡解說一次，真佩服老媽這記憶力，我也不時地會說上幾句，為的是讓她開心，為的是能聽聽她的聲音。
“不說了吧，長途話費那么貴。”說了會，她就會這么來上一句。
“沒關系的，我們這是包月的，用不完也一樣要扣錢的。”
“這樣啊，那你們什么時候放假呀，今年還要我幫你們準備些什么到時候帶回去呢？”聽了我那么一句，老人家的關心又開始無止境了。就這么說著笑著，至少都要聊上個個把小時，時間差不多了的時候，她就會說：“好了，掛了吧，你明早還要早起上班呢。”直到聽到她這一句，我才會安心地把電話放下，再去做我要做的其它事。
老媽今年七十六了，慚愧的我竟然不知道她的生日，因為每次問起，說了我又會忘記，老媽老了，我也老了，老媽老得有些話一段日子里要重復很多次，我老得總是記不住老爸老媽的歲數和生日。
老媽這年紀，在過去已算是古稀，但是現在，隨著人們生活水平及醫療條件的不斷提高，老人的身體建康狀況遠遠超過以前，看起來也比以前的同齡人要年輕許多。記得老媽過來南方幫我帶孩子那年剛好六十歲，鄰居問起時還稱贊她太年輕，根本看不出有六十歲，那時的老媽還硬朗著呢，我們上班，帶孩子、煮飯、洗衣等所有家務她都一手攬起，閑著的我們，只有逗逗孩子陪著她一起忙呼著一切。
十多年過去了，老媽的身體是一天比一天差，尤其是最近兩年，老聽她說起腰痛，頭暈，這一切，或許都得歸究于她年輕時所受的委屈。
聽老媽說起過她年輕時，那時的家里條件差，因為外公去世較早，上面兩個姨媽已出嫁，家里還有兩個弟弟要讀書，因此，為了幫外婆減輕負擔，母親便成了家里勞動主力，還聽老媽說過，她曾經外出做工時，為了省點糧食下來，給舅舅和外婆吃，她自己一天只吃一頓飯，剩下饅頭和飯的用竹筒（那時應該是沒有飯盒的，更別說什么一次性餐具。）裝起來，晚上再帶回來。因為這個，她就落下了胃痛的毛病，在我上小學的時候，常見到老媽被胃痛折磨得臉色煞白痛苦不堪的樣子。
本以為一個鄉下女子嫁了個捧著鐵飯碗的男人就能過上好日子，沒想到，嫁給老爸，老媽還是一樣的艱苦勞碌著。
老爸只是名普通的鐵路工人，我和姐姐出生在鄉下外婆家，因為那時老媽沒有正式工作，家里經濟條件相對較差，而且老爸單位暫時也還沒有分到大點的住房，所以我和姐姐便跟著老媽住在鄉下外婆家，老爸一人住在單位宿舍，老爸拿著微薄的工資，老媽在鄉下耕種農田幫補著家用。老爸休班時會到鄉下來看我們，給我們買些好吃的，那個年代，爆米花、棒棒糖、一塊燒餅在孩子們的眼里已算是奢侈品，聽老媽說過，因為這些事情，她沒少和舅媽吵架，因為表哥他們看到老爸給我們帶的小零食會眼饞地問舅媽要，舅媽見到自家沒有就會大聲亂罵：“誰讓你不是工人家的孩子”，“誰讓你爸爸沒本事“等等，總之什么不堪就挑什么罵，這時，聽不去難聽聲音的老媽便會沖出去和她理論，每次都是舅媽理虧而回。其實舅媽是個心直口快的人，從我每年寒假暑假回去住那幾天里就知道，她有什么好吃的總是想著要拿出來給我吃，只是她的個性要強，容不得自己過得比別人差，不過她說過話很快就會忘記的。
后來，姐姐快到入學年齡，老媽便帶著她回城讀書，留下我一人跟著外婆仍住在鄉下，因為老媽又要工作又要照顧上學的姐姐，我便不得已只能留給外婆帶大，聽老爸說，我五歲那年的春天，他休班的某一天，回外婆家看我時，下了車，遠遠的就看見穿著件破舊花棉襖的小小的我，孤零零地站在田邊，舅舅正在田里忙碌著農田，此時的老爸眼淚嘩嘩直流，他說，從那天起，他便決定要帶我一起回城去，不能讓我再在家里吃苦，其實他知道，跟著外婆是不會吃苦的，畢竟那時在鄉下，糧食是有的，而在城里，生活反而是更拮據的，只是他說再也舍不得看到形單影只的我，再苦再累，一家人也要在一起。
從我回城的那天起，老媽便再也沒有工作過，因為我回城沒多久，弟弟便出生了，一家四口，煮飯、洗衣、所有家務都得媽媽一人去做，而且聽說我們姐弟幾個小時候都非常淘氣，因為我們家住在鐵路旁邊，只要聽到火車進站的聲音，小弟就會奪門而出，迎著火車開來方向走去，走著走著就開始小跑起來，說是要追火車，因為這樣，老媽根本不敢絲毫地放松對我們的看護，生怕我們有一點閃失。
空閑時，房前屋后的空曠地方，老媽會拿起鋤頭開出一片片荒地，種上點青菜、辣椒、西紅柿什么的為日常生活節省點開支，好還在屋后菜園喂了幾只雞，靠著幾只雞每天生幾只蛋來給我們增加點營養，她自己卻也從業沒舍得吃過一只。每一天老媽都這么屋里屋外踏踏實實地忙碌著、操勞著，只是為我能讓我們姐弟幾個能夠吃飽穿暖，健康成長。
因為家里收入少，姐弟又多，相對于同齡的孩子，我和姐姐小時候吃過不少的苦，但相對于老媽的苦，我們不知道有多幸福。自從記事起，老媽就諄諄告誡我們如果要擺脫這種苦日子，就要努力讀書，知識能改變命運。但那時我們小，那會把老媽的話放在心頭，當著老媽的面是點頭，但和小伙伴玩得興起時，分分鐘就把她的話丟到腦后了。直到今天，我仍在后悔沒有聽她的.話，認認真真地讀書，努努力力地學習，以至于不能在家里謀求一份好的職業，留在她的身邊好好陪著她。相距千里之外的我，每每想起她，也只是能一支話筒傳遞著苦苦的思念情。
小時候，根本不能理解老媽操持一個家的難處，看到別人吃什么就會回來找著問老媽要，看到別人穿得好看些也會回來找老媽要，那時的老媽總是想著法了來應付我們的討要，也是想著法了來滿足著我們的虛榮。記得小學應該是三年級的時候，學校開運動會，老師要求統一標準，白襯衣藍褲子白球鞋。我腳上的球鞋已經穿得有些變色了，怎么洗也洗不白，便哭著吵著想要買雙新鞋了，當時已近月底，家里的錢估計也用得是差不多了，老媽就和我好商量著，說等到老爸發工資了馬上給我買，可我就是不依不饒的，無可奈何的老媽，只能是抓了幾只雞換了錢變成了我的新鞋子，好一陣子，我們姐弟幾個都沒了雞蛋吃。
年輕時的老媽沒有現在這么絮叨，隨著年歲的增長，老人家開始變得婆婆媽媽，也就在這時，我才知道了媽媽以前受的苦遭的罪，她說以前父親是很顧大家庭的人，每月發了工資，首先想到的是寄些給鄉下的已成了家的兄弟們，然后才會輪到我們這個小家，因此，本來就不寬裕的日子，便會顯得更加捉襟見肘，以前不能理解母親對我們的經濟上的苛刻，現在終于明白了當初的她。
老媽是個鄰里關系相處極好的人，只要是我們家有了什么好吃的，比方包個餃子，蒸了肉包子什么的，她總會讓我們給鄰居送點過去，當然，鄰居的阿姨們有了什么好吃的，也會首先就想到我們。尤其是隔壁那位單身的叔叔，基本上每個年節都是在我們家過的，因為，工作的特殊性，節假日往往是他們工作最繁忙的日子，春節加班對他們來說根本就算不上是什么事，因此，像春節、中秋這類團圓的日子，他就只能是和我們一起說笑打鬧，享受著家帶給他的快樂與熱鬧。休班時，他會帶著我們，東走西竄的逛完大街走小巷，為的就是帶我們去吃些我們平常很少吃的各類小吃與零食。
老媽還是個爭強好勝的人，八十年代初的時候，條件好的家庭已經有了黑白電視機，那時的我們，還只能是跑到單位大院去和大人們一起看著自己不喜歡的電視劇，大人們想看哪臺就哪臺，小孩子只能乖乖地呆一邊一心想著自己的動畫片，卻又只能干著急地眨巴著雙眼有心無力的無奈。后來我們幾個小孩商量著，去找那些個同單位的大人們商量下，看能不能也讓我們上前去調下臺，換一換我們想看的動畫片，哪怕只是一小會都行，那時候好像還沒有搖控器那玩玩意。可大人們哪愿意，那時候電視可是稀罕物件，他們正看著他們的成人劇起勁呢，怎會愿意理我們這幫小孩子。于是，生了氣的我們，故意走過旁邊去，又吵又鬧地影響著他們繼續看下去，這下可惹怒了那幫的大人們，怒吼著將我們這群小孩趕出了大院并用鐵鎖鎖住了大門。這一被趕快出大院的門，不單只是沒了電視看，就連其它的能玩的玩具也沒了玩，著急紅了眼的我們站在門外，拼了命地哐啷哐啷地搖著大鐵門，那幫大人看著我們哄堂大笑，卻也只顧著看著他們的電視，對我們卻懶得搭理。沒了轍的我們中不知誰出了個壞主意，聽信了那主意后，我們跑到水籠頭下，和了團稀泥，一把把地糊進了鐵鎖的鎖孔里。
這個壞消息根本沒有讓它過了夜，當晚各家的孩子便被媽媽們好一頓訓斥，男孩子甚至被打了幾棒子，老媽雖是沒有過多的責備，但從她的眼神里，我和小弟已感覺到了威懾力，那以后想要看電視，就只好老老實實地再坐回到那幫大人的屁股后面，安安靜靜地聽著大人們喜歡的故事。到了月底，變魔術般地，老爸竟然搬回了一臺黑白電視機，我們家的第一臺電視機就這么在我們的調皮搗蛋中被買回，我知道，那是因為老媽不想讓我們再受委屈，咬著牙勒緊褲帶節衣縮食才為我們買了那部電視機。現在每次回去和母親一起散步時總會說起那些年的艱辛，那些年的不易，老媽拿著老爸那么點工資掌管著全家人的吃喝拉撒，那得要怎樣的精打細算才能把那日子過的不欠債而又每餐都能有葷又有素的，每當說起這些，老媽總是笑著說：“苦的日子都已經過去，只要你們過的好好的，我們兩個老人吃點苦不算什么。當時的日子是苦了點，但看到你們每天都開開心心的，我們就是高興的，這不都過去了嗎，看看現在的日子，過去地主家的日子也沒有現在過得這么好啊。”
想想過去，看看現在，即使是成了家也當了媽，可我總還是不明白老媽那些日子是怎么計劃怎么過的。龍應臺說：“母親，原來是個最高檔的全職、全方位CEO，只是，沒有人給薪水而已。”老媽一生都在擔任著這個全職，沒有絲毫怨言，不計任何回報，無微不至，溫暖不變。很多時候，我們并未重視過老媽為我們所做的點點滴滴，從來都以為那些都是自然的，就如我的孩子認為我現在為她做的都是理所當然的一樣，我也一直認為老媽為我們做的，都是我們天經地義該享受的。看過一篇關于母愛的文章中有這么一句：“母愛是天涯游子的最終歸宿，是潤澤兒女心靈的一眼清泉，它伴隨兒女的一飲一啜，絲絲縷縷，綿綿不絕，于是，在兒女的笑聲淚影中便融入了母愛的纏綿。”
老媽對我們的愛，就那么點點滴滴稀釋于每個平凡而瑣碎的日子里，是那樣的質樸又是那樣的細膩……時光如水，年華流逝，似水流年淡去了我或多或少的回憶，卻始終淡不了我對母親的綿綿思念。花開花落，春去秋來，青春已不再，容顏也漸老，我們在一天天的成熟，母親卻在一天天衰老，遠在他鄉的我，每每想起母親，只能打個電話問聲是否安好，不能常在身邊盡孝，心生愧疚，夜深人靜時內心備受責備。
夜已深，我想對老媽說的還是我常對她說的那一句：“老媽，您要保重身體，您和老爸有個健康的身體才是對我們做兒女的最大的關心。”世上有些東西是可以彌補，有些東西是永遠也無法彌補。最后，我想對那些老媽還健在的人們說一句：“趁她還未老，趁你還年輕，多去愛愛你的老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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