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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煙里的幸福散文
白露過后，天氣一天比一天涼了下來。在城里工作的麻葉巴不得周末早些到來，好去商場給鄉(xiāng)下的爸媽買幾套秋衣秋褲。
周末，吃過午飯后，收拾好碗筷，麻葉顧不上午休，火急火燎地趕去商場。路過天橋時(shí)，她無意中看到一位單衣薄衫的老人，蹲在橋上吧嗒吧嗒地咂著葉子煙。老人的面前，擺著一個(gè)小巧精致的竹籮，里面放著一把干干脆脆的葉子煙。老人過足了煙癮，抬頭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溝壑縱橫的古銅色臉龐上，寫著一絲的憂慮和著急。那老人的身上，散發(fā)出葉子煙的味道，熟悉而親切，麻葉一下想到了鄉(xiāng)下的爸爸。
麻葉來到老人的面前，彎下腰低著頭輕聲問：“老伯伯，賣葉子煙？”
“嗯，賣葉子煙。兒子媳婦出門打工去了，還沒有找到活路。我那小孫子吵著要買個(gè)新書包，我手頭沒有錢，就背著這把葉子煙走了十幾里山路，來城里賣。女娃娃，你要買葉子煙？”
“老伯伯，我爸咂了大半輩子的葉子煙，葉子煙就是他的命根！我爸爸辛辛苦苦地把我撫養(yǎng)長大，又供我去城里上大學(xué)，吃苦受累了大半輩子。我參加工作后，給爸爸買皮鞋，他穿不習(xí)慣；我給他錢，他舍不得花。我看到你賣葉子煙，就想給爸爸買一把，可我從來沒有買過葉子煙，認(rèn)不得好壞。”
“女娃娃，我都這把歲數(shù)的人了，不會(huì)說謊話騙人。這把葉子煙，是我自己種的，用的是豬糞，咂起來不熄火，煙勁大，回口甜。說句大實(shí)話，要是孫子不吵著買書包，我留著葉子煙自己咂，舍不得賣哩！”
“那你這把葉子煙賣多少錢？”
“我這把葉子煙，五斤重，每斤九塊，四十五塊錢。我活到六十幾歲，從來沒見過女娃娃給爸爸買葉子煙的。你爸有福氣，養(yǎng)了個(gè)孝順的好女娃！女娃娃，我讓你五塊錢，這把葉子煙，你給四十塊。”
麻葉一臉滿足地笑了起來，她利索地掏出五十塊遞給老人，輕聲說那五塊錢不用找，提著葉子煙就大步趕下天橋去。她走了老遠(yuǎn)，還聽到老人大聲喊“：女娃娃，五塊錢還沒有找給你，你是菩薩心腸，菩薩心腸哩。”
飯菜飄香的傍晚時(shí)分，麻葉回到了寧靜而淡遠(yuǎn)的小山村。村前的那條小河，靜靜地流淌著，傍晚的夕陽，映在河面上，泛起橘紅色的光芒。村里亮起了點(diǎn)點(diǎn)盞盞的燈火，不知是誰家的母親，拖長聲調(diào)呼喊著自家的娃娃回家吃飯。麻葉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往自家屋里趕去。
還是那熟悉而親切的祖屋，柔和的燈光從窗戶里透了出來，溫情脈脈地等待著異鄉(xiāng)漂泊的游子早些回家。麻葉激動(dòng)得顫抖著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親熱地喊了一聲“爸媽”，一頭往家里撲去。老兩口正在昏暗的燈光下吃飯，見女兒麻葉回來了，麻葉媽慌忙從凳子上站起來，抹了抹昏花的老眼，一把接過去麻葉手里提著的塑料袋子。麻葉爸放下碗筷，皺了皺眉頭，嘆了嘆氣，張開干癟的嘴說：“你這個(gè)娃娃，每次回家大包小包地帶著，就只曉得亂花錢，一點(diǎn)也不會(huì)過日子。”
麻葉坐在她爸的身邊，眨著眼笑著說：“爸爸，你猜猜，這回我給你買了什么禮物？”
老頭故意裝著生氣的樣子，把臉歪在一邊，甕聲甕氣地說：“不就是那些吃的、喝的、穿的？你給我和你媽買的衣服，裝了滿滿的一柜子，一輩子都穿不爛！你還要買，家里沒有地方放了，衣服被老鼠咬壞了，你不心疼，你爸心疼。”
麻葉給老人買的那把葉子煙，她怕受了潮，就用薄膜里三層外三層地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裝進(jìn)一個(gè)厚實(shí)的黑色塑料袋里。麻葉把塑料袋遞給她爸，老人用手摸了摸，一臉疑惑地解開死結(jié)，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里面居然是一把幾斤重的葉子煙。
“哪來的葉子煙？”
“買的。”
“你給我買葉子煙？”
“以前給你買皮鞋，你穿不習(xí)慣；給你錢，你舍不得用，我想著你喜歡咂葉子煙，就買了這把葉子煙。爸爸，這把葉子煙是一個(gè)老人賣的，他說是自家用豬糞種的，咂起來不會(huì)熄火。爸爸，你看看是不是好煙？”
麻葉爸把那把葉子煙放在天地菩薩前面的木桌子上，一點(diǎn)一點(diǎn)慢慢的展開，用手輕柔地?fù)崦帽亲訙惤屑?xì)地聞了起來，飽經(jīng)滄桑的臉上漸漸露出了得意而燦爛的笑容。老人生怕旁人搶走眼前的葉子煙，緊緊地把葉子煙摟在懷里，大聲喊了起來：“好煙！好煙！麻葉呀，你給爸爸買葉子煙，爸心里頭舒坦得很！村里幾百戶人家，有哪家的女娃會(huì)想著給爸爸買葉子煙？就只有我家麻葉，就只有我家麻葉！我要把這把葉子煙藏在里屋里頭，一片也舍不得給旁人，不要說是旁人，就是你家娘舅，也別想著咂上一口。“
麻葉爸把女兒買給他的葉子煙當(dāng)著寶貝珍藏起來，他輕輕地扯下一小片，搬條凳子坐在院壩里。他生怕碰碎了煙葉，輕輕柔柔把煙葉放在鼻子邊用力聞了聞，又小心翼翼地把煙葉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展開，再掐成一截一截的。麻葉爸裹好葉子煙，把煙嘴放進(jìn)嘴里，吧嗒吧嗒地砸了起來，可他卻一直舍不得把火點(diǎn)燃……
麻葉躲在大門背后，看著爸爸咂煙的模樣，她頓時(shí)明白，爸爸的幸福，就在自己買的那把葉子煙里。只是她一直弄不明白，爸爸的幸福，竟然會(huì)是那么的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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