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幸福戛然而止的散文

時間：2022-04-10 15:24:29 散文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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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幸福戛然而止的散文

　　我不知道，那是爺爺生命終止的征兆！四月二十七日傍晚，我依照醫生的囑咐給爺爺量體溫，37度7！按照醫生的囑咐，這個溫度是在正常范圍之內的，我沒有太在意，只是按規律給爺爺喂了晚飯。晚飯后，再一次量體溫：37.5度！我感到很輕松，就給爺爺翻了翻身，拍了拍背，然后，自行的去洗了洗臉洗了洗腳，歪在那個小床上看電視。十點了，我再一次給爺爺量體溫：37.5度，我覺得這應該是一個比較平穩的體征，而且，這時他已經睡著了，呼吸很均勻，摸了摸他的額頭，也沒有燙的感覺，我就睡了。半夜里忽然醒了，我下意識的就拿起了溫度計：37.8度！似乎有些高，只是連日來爺爺的體溫一直就是這樣高高低低，醫生給的結論就是只要不超過38度就不屬于危險！

那種幸福戛然而止的散文

　　這個想法，讓我再次錯失了延續爺爺生命的機會！我給他換了干爽的紙尿褲，然后再次回到床上去睡覺。凌晨五點，天蒙蒙亮了，我比以往更早的醒來，又比以往提前了一個小時給爺爺量體溫：38！！我找到了值班的醫生，說了這個情況，醫生按照這段時間來的慣例，給爺爺打了一針退燒針。七點了，我把情況跟來接替我的母親說了說，就上班了！

　　中午，我再次回到醫院，妹妹在，她跟我說剛才爺爺又發燒了：39度！打了一針，這會好點了！我便讓妹妹回去吃飯，飯后她來接替我，我胡亂吃點東西后，趕到了學校點名！這一天是周一，下午要開全體會，我準備了要講的內容。會剛開始不久，克雨跑進會議室把我叫了出去，說：“叫你去醫院呢！”

　　我突然感覺一股涼氣從后背沖上頭頂，頭發都炸了起來！手指突然不聽使喚了！我暗示自己，要平靜。握了握拳頭，就急匆匆趕往醫院！趕到病房，眼前的情境讓我明白：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那個枯瘦如柴的軀體在那張病床上是那么小！各種儀器的連線交錯的接在上面。全科的醫生都趕來了，他們人道的堅持著，可我知道，一切已經無濟于事了！

　　醫生停止了搶救，撤去了所有的儀器，我默默地走到床前，爺爺的眼睛微張著，嘴巴也微張著，我伸去顫抖的手輕輕為爺爺合上眼，托起他的下巴，給他合上嘴。眼淚已經無聲的流了下來。這個陪伴了我人生四十年的最疼愛我的人已經永遠地離開了我！從我的兒童時代他陪我一路走來的一幕幕真的像電影一樣展現在我的眼前，那么清晰，那么真切！

　　是爺爺用他的全部心血培養了我、塑造了我，我是他的希望，或許，他也是在為自己打造一個晚年的寄托。

　　小時候，他帶我一塊下鄉，騎著一輛二八負重自行車，讓我坐在大梁上，一路走過溫暖快樂的莊稼地，讓我去看當時很少見到的大型收割機，播種機，讓我感受履帶式拖拉機的神奇力量！

　　小學以前，他就教我認字，讓我養成了見字就讀的習慣，每到一地，我都用找來的柴火棍兒擺字作為我的游戲，稍大一點，他教我練習毛筆字，摹寫柳公權的玄秘塔碑文。這鍛煉了我的心性，是我在這一生中遇事能耐下心來去做。每每因急躁而做錯了什么事兒時，我就會想起爺爺的良苦用心！

　　他一直把我當成他的驕傲，帶我去他所想要去探訪的所有人，或許是我的呆頭呆腦，亦或許是我的憨態可掬，所到之處，常常會受到別人的夸獎，他就會高興地哈哈大笑，多長時間以后還在津津樂道于別人的話語。“孬蛋兒”一名，便來自于爺爺一位同事給我的昵稱，他也欣然接受了這個稱呼，并且一直叫到了我結婚以后！一次，妻子問我：“爺爺怎么叫你孬蛋兒啊？”我笑著說：“你去問爺爺啊！”她去沒去不得而知，只是從那兒以后，爺爺就再也不叫我這個叫了二十多年的名兒了！近幾年，他患上了老年癡呆，后來就叫不出我的名字了，剛開始病情比較輕的時候，我為了讓他認出我，就常常跟他說：“我是孬蛋兒啊！記得不？”他便會露出一臉的笑容，看著我回答道：“知道，知道！”再后來，他就不再有反應了——他已經完全遺失了關于我的信息！可是，我卻堅持拾起了這個被他放棄了十幾年的稱呼，每回讀后告訴他：我是孬蛋兒！四月一日他開始住院以后，身體越來越差，有一天夜里睡覺前，我跟他說話，說著他帶我的往事，說的我低頭掩面，淚流不止，只是在我有一次提到我是孬蛋兒的時候，他的一直握著我的手突然緊了緊！我驚訝的抬起頭，看到他正在看著我！我正要說話，他的眼神很快又變得茫然了！這情景，不禁使我悲從中來，背過臉去，任由那雜陳的五味肆意橫流！

　　我一直盼著他能再跟我說上一句話，一句能找到邊際的話！這成了我此生最大的遺憾！

　　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帶我回老家，進了村以后，總是很自豪地把我介紹給街坊鄰居，在帶著我挨家去認識本家的爺爺奶奶、叔叔大爺、大娘嬸子、姑姑，兄弟姐妹！我知道，他不想忘了故鄉，現在我才知道，那時候他就想到了百年之后自己的去處！

　　他從小就勤勞好學，頭腦先進，所以，他對我也是給予厚望，一心想讓我通過上學出人頭地。只是我天性愚笨，不能理解他的一片苦心，也沒有在學業上一帆風順，只是他始終沒有放棄對我的希望，始終堅持對我的培養！當我小學因為數學只考了18.5分，老師給我下結論：成不了事而退班的時候，我不知道他心里該有多么的傷心，可是他始終沒有對我表現出失望！我的腦海里永遠存放著那天他陪我到學校辦理退辦手續時留給我的那個微駝的背影，多年以后我才知道他那是在流淚！上了大專的我，有了兩年鍛煉自己的時間和空間，他也很高興，為我的成績而驕傲，依然是見了誰都愿意跟人家說說我！即便是有了工作以后，他依然興致不減地跟我一塊設計我的未來！

　　我知道，他愛我！可是后來我去不再認為他全都是正確的了，他老了，思想不能跟上飛速變遷的社會，我有時便跟他爭論對時政的看法，偶爾還鬧得不歡而散！

　　他堅持著主持這個家一直到八十多歲！為我們置辦了三處產業，使一家人衣食無憂。五年前，他突然性情大變，因為一點莫名其妙的小事而大發雷霆！我們不知道這是老年癡呆癥狀的前兆！有時還覺得他有點不可理喻。我后悔我那時竟不知道：從此以后他就逐漸地遺失了所有他的記憶，乃至對我的愛！

　　他走了，這世上最疼我的那個人，離開了！

　　那一天，我們全家人連夜回到家，在幾個本家叔叔的幫助下，把爺爺停在了那三間老屋里。這是四十年前他親自主持蓋起來的房子，如今用來做他離開這世界的最后的驛站了！夜里的燈光下，滿園的槐樹鮮翠的葉子一動不動，樹葉間點點潔白的槐花讓我無法忘記曾經美好的回憶！停喪的幾天里，這點點白花一直在“撲撲簌簌”默默地垂落，出殯回來以后，滿樹竟難以看見一串槐花了！草木同人啊！

　　第三天夜里，給爺爺起魂，說是，人死后魂魄暫時躲在土地廟里，出殯時在隨著一塊去陰間，那出殯前的一天夜里，后人就要到土地廟把亡人的魂魄請回來，吃頓飽飯，之后上路！回來后，在大街里燒紙，按風俗要在燒紙下放一塊瓦，紙點著了，家人就囑咐：“走的時候在瓦上寫個字啊！”一切都化作塵灰了，我們把瓦片拿回來，細細觀看。這一看使我的心猛烈地跳動起來：我用毛筆描出那瓦片上的印跡，竟然是個“剛”字！

　　悲痛難以抑制的涌上心頭，我想，那一晚，我為什么會頻繁的給爺爺量體溫？或許是爺爺在暗示我吧？可是我怎么就沒有當回事兒呢？他把希望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他對我那么好，我是他唯一的依靠！可是，我卻疏忽了那些事！倘若，我及早把情況告訴醫生，他還能在這個世上多留幾天吧？

　　可是，從今以后，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他的位置了，他的一切都成了我的回憶，那回憶，讓我感到溫暖、快樂、幸福，可又包含著一種無法忘懷的懊悔！不惑之年，爺爺離我而去了，四十年里，我每回到家里，總有一種回到童年的幸福！那是他賜于我的！可如今，這幸福再也不會出現了，除非在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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