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鄭寶琴
賈平凹在散文《一顆小桃樹》中，這樣起筆：“我常常想要給我的小桃樹寫點文章，但卻終于沒有寫就一個字來。”肖培東老師在白河職教中心，以“我想問問同學們，如果今天賈平凹只能寫一個字，來寫他的小桃樹，你覺得，他會寫哪個字？”發問，把整節課推向了高潮，學生思維漣漪層層漾開，在初夏微雨的清晨，孩子們清亮的眸子里，我看到了那含苞綻放的欣然。
在離開的路上，肖培東老師見到我們，特意讓司機停下了車，我們就在路邊的翠色里，邊合影邊交流結課時的“那個字”。肖老師說，完全無法預設！原來，生成的那份精彩，于課堂上每一位，都是享受，都是綿長的回味。
當天晚上，我一遍遍聽著并不太清晰的錄音，一點點地整理著肖老師和孩子們課堂上的每一句話，想著肖老師匆匆告辭時說的“如果有時間，我一定和大家聊聊課！”聊聊課！肖老師會不會也像《一顆小桃樹》的課堂上，遞過話筒，推推眼鏡，側耳傾聽--肖老師的這節課，如果你只能說一個字，你會說哪個字？
我想試試，先將千言萬語匯成一個字--讀！
肖老師的閱讀課，就是和孩子一起讀書的課。
這節課上，他和孩子們一起，讀描寫小桃樹姿態的句子。拉著孩子的手，在“角落的地方，拱出一點嫩綠兒，它竟從土里長出來了！它長得很委屈，是彎了頭，緊抱著身子的。第二天才舒開身來，瘦瘦的，黃黃的，似乎一碰，便立即會斷了去。”這段描寫中，來來回回，反反復復，讓孩子們找出“哪個詞最能寫出小桃樹的沒出息？”孩子們不僅找到了“委屈”、“瘦瘦的，黃黃的”、“緊抱”、“彎了頭”、 “拱”、“角落”這些明顯狀態的詞，還找到了“竟”、“才”這類隱含的詞。
學生細品字詞的閱讀體驗之后，是老師放手給孩子們的自主讀。讀讀“大家都笑話它，奶奶也說：‘這種桃樹是沒出息的’”這句話里賈平凹為什么把“笑話”這個詞改成“說”的微妙區別；讀第13自然段里“一片，一片”和第2自然段里 “一片一片”的標點差異；這樣的讀在肖老師的這節課里，俯拾即是。
最妙的是，他竟讓孩子們讀旁注！
--編者給我們提供了幾個批注？數！五個旁注，非常好，這就說明，讀書的時候要看旁注。
--五個旁注當中，提了幾個問題？三個問題，不待肖老師說，你自己能解決的問題是哪個？
--接下來再看，五個旁注當中哪個是告訴我們略讀這一類散文的方法的。第幾個？第二個旁注是告訴我們閱讀這篇文章的方法的，一起來讀一讀。
--“尋常的情景，不尋常的情感。”把“情感”這個詞畫出來。讀散文最重要的是，品味作者在文字里的情感。這五個旁注以情感開始，也是以情感結尾。
這一讀，不僅告訴了臺上孩子們閱讀散文的方法，還讓我們臺下的老師明白了如何用教材教！就這樣，淺淺地教。用好教材，不過度開發和解讀，就是實實在在地，展開與文本、學生、編者之間的對話。更何況，新教材的編者，確實是用心之至。
“如果今天賈平凹只能寫一個字，來寫他的小桃樹，你覺得，他會寫哪個字？”問題一出，不少孩子紛紛舉手--“夢！”“愛！”“燈！”有一個孩子例外，話筒遞過去，大概有30多秒的沉默。
“來，第三段，肖老師喜歡的詞在第三段。你讀讀看，將桃核--”
孩子低低的聲音讀到：“將桃核埋在院子角落的土里，想讓它在那兒蓄著我的夢。”
“你知道肖老師喜歡哪個字兒？”
“蓄。”
“你多聰明！蓄字，你蓄了這么久，終于說了一個好詞兒。給他掌聲。”
如果讓我用一個字來說肖老師的課，我會選擇肖老師選擇的“蓄”字。
這節課里，站起來個別回答問題的學生，47人次。
這節課里，47次指向個別學生的評價，無一重復--
你這個問題回答的好！不要老師來說了。
有道理！你說說看，很委屈是說這個樹長得--
你竟能找出這么一個詞來！這個同學真了不起，越來越會找詞啦！
細心！你比她更加細心，你來說說看！
……
還有這節課里他言語中，肢體上無時不在的鼓勵：
來，這位女同學，我覺得你一定能回答一個問題，第幾個問題你能回答？
你既然找到了瘦瘦的，一定會把后面的那個詞也找出來了。
來，那邊那個男同學，越看越有出息，我就說你有出息。
你有沒有“緊抱”過？什么時候我們會把自己緊抱起來呢？
你還能不能找出一個比“也”更有味道的詞兒來？
--無一不蓄著肖老師的教育智慧，蓄著對學生的尊重和關愛。
這節課里，還蓄著肖老師自己對散文的鐘愛，對文字的敏感。
--陌生化的詞語運用有助于表情達意，高手用詞不一樣吧。這句話，把它記在心里面去。
--這回我們又學會了用自己的生活體驗來用詞語寫，以后我們在寫這類散文的時候我們就會用到。
--高明的作家標點都能幫他抒發感情。
肖老師在課堂上這樣對孩子們說，是說賈平凹用詞煉字的高妙，更是在把自己的切身體驗巧妙地告訴孩子，不露痕跡，卻比打在PPT上專業的寫作術語深入人心。
我還能說什么呢，肖特之前早就說過--你就是你的語文！
想起，之前對肖特的《一棵小桃樹》的種種蓄意以待，當跨越了萬水千山，千山萬水，在“邊城”白河，舉起茶碗里的酒一飲而盡時，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人生有夢，心中有念，內心有愛，那么生活就有希望，就這樣“蓄”著，風雨過后，希望孕生。這是肖老師對孩子們的祝福，也是對我們臺下老師的期許！
還有一句話，一直沒有來得及告訴肖老師。白河，離著賈平凹的丹鳳棣花鎮，本就不遠，沒有千山，萬水。正如課堂上的那個孩子所言，聽完課后的情感、思考，豈是一個字能表達的。這幾天來，我一直想要寫點文字，但卻總是無法將所蓄之情和盤托出的。（2017.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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