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勝斌(湖南長嶺煉化公司職教中心教師)
今天，一個假字造成全社會信用危機；不少債務人存心賴債，以致很多人不敢借錢，人們驚呼：“我們還能信任誰？”這時候，我們來欣賞一下《項鏈》的人性美，是很有現(xiàn)實意義的。
《項鏈》是法國作家莫泊桑的短篇小說，故事情節(jié)并不復雜：教育部小職員路瓦栽的妻子瑪?shù)贍柕聬勰教摌s，追求高雅乃至奢華的生活，但家境只能讓她生活在夢幻中。丈夫為了讓妻子開心，好不容易弄到教育部長夫婦家庭晚會的請柬。為了出席這個舞會，瑪?shù)贍柕孪蚺笥逊饋硭脊?jié)夫人借了一掛鉆石項鏈。晚會上，路瓦栽夫人得到了成功，“她比所有的女賓都漂亮、高雅、迷人”，然而，樂極生悲，她不小心將借來的鉆石項鏈丟失了。為了償還購買項鏈的借債，夫妻倆含辛茹苦地勞作了十年。瑪?shù)贍柕伦兂梢粋�粗壯耐勞的婦女，路遇佛來思節(jié)夫人時，多年老朋友竟認不出她了，瑪?shù)贍柕轮v出了十年不平常的經(jīng)歷，佛來思節(jié)夫人感動極了，卻出人意料地告訴她，借給她的那掛項鏈是最多值五百法郎的假鉆石項鏈。(全國中等專業(yè)學校語文教材編寫組：《語文》第四冊，高等教育出版社1994年版)
這個故事向我們展示了瑪?shù)贍柕隆⒙吠咴院头饋硭脊?jié)夫人誠實守信的優(yōu)良品質(zhì)，張揚了人性之美。
起初，瑪?shù)贍柕麓_實迷戀上流社會，以為“她生來就是為過著高雅和奢華的生活”，她夢想著“寬敞的客廳”、“精美的晚餐”、“漂亮的服裝”、“想望著得人歡心，被人艷羨，具有誘惑力而被人追求”。這既是商業(yè)社會由貧富差異造成的一部分人的心理特征，同時也是人性使然。過高雅的生活誰不夢想呢?那么，瑪?shù)贍柕率侨绾翁幚硗说慕?jīng)濟關系的呢?她從來沒有想要侵占他人的勞動成果來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相反，當厄運降臨時，她毅然放棄了不切實際的幻想，以自己的誠實勞動迎接命運的挑戰(zhàn)。
瑪?shù)贍柕聛G失借來的項鏈，盡管既無借據(jù)又無旁證，她卻壓根沒想到過賴賬，丈夫提出“應該想法賠償這件首飾了”，她沒有半點猶豫。他們動用了僅有的一萬八千法郎遺產(chǎn)，又借高利貸一萬八千法郎，買了一掛幾乎完全相同的鉆石項鏈如期歸還給佛來思節(jié)夫人。
在信用與破產(chǎn)危險之間，瑪?shù)贍柕逻x擇了信用，沒有以假充真，也沒有以次充好。信用是做人之本。孔子說過：“言而無信，不知其可也。”瑪?shù)贍柕乱曘∈匦庞酶哂谝磺校@不正是體現(xiàn)了人性之美嗎?
瑪?shù)贍柕绿魬?zhàn)厄運的勇氣可敬可佳。面對厄運，瑪?shù)贍柕轮辽儆袃蓷l路可供挑選：一是憑著她“美麗動人”的“惟一資格”，出賣靈肉，換來大把大把的金錢；二是踏實勞動還清債務。瑪?shù)贍柕聸]有出賣人格與尊嚴，選擇了勤勞還債的道路。“她一下子顯出了英雄氣概”，“辭退了女仆，遷移了住所，租賃了一個小閣樓住下”。她做飯、洗衣、打掃廚房，包攬了家里一切粗笨活兒，“她穿得像一個窮苦的女人，胳膊上挎著籃子，到水果店里，雜貨店里，肉鋪里，爭價錢，受嘲罵，一個銅子一個銅子地節(jié)省她那艱難的錢”。
瑪?shù)贍柕虏皇怯⑿郏龅模乔f萬勞動婦女每天都在做的；瑪?shù)贍柕率怯⑿郏驗樗鎰e了夢幻世界，成了生活的創(chuàng)造者。瑪?shù)贍柕碌霓D(zhuǎn)變昭示我們，信用高于享樂，信用重于苦難。
寫到這里，也許有人會問，瑪?shù)贍柕赂冻鍪晷量啵玫搅耸裁矗挡恢?作者也想到了這一點，他情不自禁地發(fā)出感嘆：“要是那時候沒有丟掉那掛項鏈，她現(xiàn)在是怎么樣一個境況呢?”“人生是多么奇怪，多么變幻無常啊，極細小的一件事可以敗壞你，也可以成全你!”故事本身不難找出答案。
假如瑪?shù)贍柕聸]有丟失那掛項鏈，那么她仍舊生活在夢幻中，“不斷地感到痛苦”，“住宅的寒傖，墻壁黯淡，家具的破舊，衣料的粗陋，都使她苦惱”，連“有錢的女朋友”“也不想看望”“因為看望回來就會感到十分痛苦”。“由于傷心、悔恨、失望、困苦，她常常整天地哭好幾天。”沒有歡樂與微笑，她的青春將在傷心的淚水中失掉光彩。事實并非如此，瑪?shù)贍柕孪硎苤鴦趧拥臍g樂，“她胡亂地挽著頭發(fā)，歪斜地系著裙子，露著一雙通紅的手，高聲大氣地說話，用大桶的水刷洗地板。”她雖然變成了粗壯婦女，卻能迎著依然年輕美麗的佛來思節(jié)夫人，“走上前去”，告訴她丟失項鏈的真相，說：“事情到底了結(jié)了，我倒很高興了”，講且“帶著天真的得意的神情笑了”。十年辛苦，瑪?shù)贍柕伦兊米孕拧⒏吲d和得意，她的青春在勞動中綻放異彩。
丟失項鏈是敗壞了她還是成全了她?假如瑪?shù)贍柕沦囐~，拒不歸還項鏈，朋友反目，自己變成了沒人信任的人；假如瑪?shù)贍柕聫拇顺鲑u靈肉，變成沒有尊嚴的女人，家庭破裂，世人鄙視，那么，丟失項鏈就是敗壞了她。然而，瑪?shù)贍柕略谑晷羷谥蝎@得了新生--由以淚洗面的弱者轉(zhuǎn)變?yōu)榇謮涯汀瘎诘膹娬撸A得了丈夫的真愛和朋友的尊重，難道這還不夠嗎?難道這不是成全了她嗎?
丟失項鏈這件小事能成全瑪?shù)贍柕露皇菙乃瑸槭裁?原因就在瑪?shù)贍柕聝?nèi)心揮之不去的真誠與善良。有了真誠和善良這個做人的“定盤星”，面對厄運才不會迷失方向，走上邪路。
故事還向我們描述了路瓦栽珍愛妻子、勇于承擔生活重擔的高尚品質(zhì)。瑪?shù)贍柕驴嘤跊]有像樣的衣服出席舞會，路瓦栽將積攢多時、準備用于購買一桿獵槍去打云雀的四百法郎拿出來；妻子不慎丟失了貴重的鉆石項鏈，路瓦栽一句埋怨、責備的話也沒說，而是連夜四處尋找，“凡有一線希望的地方，他都去過了”；為了歸還項鏈，路瓦栽不僅全數(shù)動用了遺產(chǎn)，而且到處借債，不顧“未來的苦惱，將要壓在身上的殘酷的貧困，肉體的苦楚，精神的折磨”；為了還債“他一到晚上就給商人謄寫賬目，常常到深夜還在抄寫五個銅子一頁的書稿”，“這樣的生活繼續(xù)了十年”。路瓦栽對妻子的理解與寬容、承擔重壓的勇氣，足以證明他是一位好丈夫，這是《項鏈》向我們展示的又一人性美。
佛來思節(jié)夫人也是善良的。她是瑪?shù)贍柕碌耐瑢W、老朋友，是一位貴婦人。但是她并沒有歧視貧窮的瑪?shù)贍柕隆，數(shù)贍柕孪蛩枋罪棧挍]說，任其挑選，連借條也沒索要；瑪?shù)贍柕職w還項鏈，她“沒有打開盒子”檢查，表明了她對朋友的信任；她得知瑪?shù)贍柕聻闅w還項鏈，變成“顯得老了的”婦人時，她“感動極了，抓住她的雙手說：‘我那一掛是假的，至多值五百法郎!’”十年都過去了，誰也沒有懷疑那掛項鏈的真假，佛來思節(jié)夫人完全可以隱瞞真相，心安理得，以假取真。然而她沒有。小說最后一筆意味深長，它集中體現(xiàn)了瑪?shù)贍柕隆⒙吠咴院头饋硭脊?jié)夫人三人的真誠與善良，集中體現(xiàn)了人性之美。
《項鏈》向我們展示的誠實守信、勤勞儉樸、寬容大度等人性之美，是市場經(jīng)濟所需要的人格特征。重新評價《項鏈》，認識它揭示的人性美，對于重建信用是很有益處的。
摘自《名作欣賞》2002年第六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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